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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• 叶脉上的刺绣舞蹈

  • 责任编辑:cbmag 2008-08-01 08:00:00
  •  常言道:酒能助兴,也能致命。对于一个酒精过敏严重、平时输液都得用蒸馏水代替碘酒消毒的人来说,大口喝酒无异于自杀。张庭祥就是这么一个人,因为酒精过敏的体质,他平日里滴酒不沾,就连结婚的时候,也没有破例。
      惟有这一次,他主动频频举杯,大开酒戒,张罗着身边的八个女子跟他一起喝。用张庭祥自己的话说,他豁出老命不要了。果不其然,等他将杯中酒一口喝完后,立即被送往了医院。
      “这是我感到最高兴最骄傲的事,不能不喝。”张庭祥面对守护在病床边的八个女子,兴致勃勃地说道,完全忘记了对自己身体的担忧。
     
    挑战传统刺绣
      原来这八位女子,都是从重庆和苏州学成归来的绣娘。张庭祥在丰都开了一个手工品公司,为了开发新的手工艺品,半年前,他花了两三万块钱,把她们送出去学习蜀绣和苏绣,现在所有的人都回来了,张庭祥自然乐坏了,开酒庆祝。
      张庭祥等这一天等得很苦:“当初花大代价把她们送去学习,是希望她们学成后帮我发扬壮大叶脉绣,把这个产品市场化、国际化,创造更大的价值。”
      助手陶子感同身受:“八位绣娘回来的那一天,我看到张总眼睛里闪着亮亮的东西,虽然他极力控制这种情绪,但是我能体会他当时的心情。”
      圆满完成学习任务的八位绣娘此刻也是踌躇满志,摩拳擦掌,等着大显身手,谁知,接到张庭祥分配的任务,她们全都傻眼了。张庭祥不让她们在绫罗绸缎上描龙绣凤,而是必须把图案绣到叶子上。
      中国传统的四大名绣,苏绣、湘绣、粤绣、蜀绣都是在丝绸绢布上做文章,在树叶的叶脉上刺绣,实属罕见。
       “我听完觉得太不可思议了,平时在布上刺绣都是件困难的活儿,现在要在又薄又脆的叶子上下针,而且是一群只学了半年传统刺绣的绣娘。”助手陶子快人快语道。
      张庭祥承认:“难度确实相当大,她们开始绣的时候,绣针经常断,有时一个作品绣到快要结束的时候,突然掉了一个洞,完了,前功尽弃,所有辛劳全部白费。”
       虽然这是一项貌似不能完成的高难度工作,可张庭祥只能把所有的宝都押到这些绣娘身上,因为他已经没有退路,只能往前走。为了这叶子,他搭进去了几百万,只有她们绣成功了,他的企业才能起死回生。
      
    令人失望的假叶脉画
      张庭祥和叶子的不解之缘应该追溯到小时候。
      张庭祥是重庆丰都县人,汉唐以来,丰都县的名山就被称为“鬼城”,从那时起,丰都这座长江北岸上的小县城,以其神秘的面貌和众多的传说名扬天下,成为长江黄金旅游线上一处饱含中国文化内涵的风景名胜。三峡工程保留了名山上的“鬼城”,而丰都这座老县城却长眠于江水之下。
      “我记得小时候,跟随父亲去名山,在神秘的一砖一瓦、树影重重中行走,总感觉身后有鬼怪相伴,害怕得很。”回忆当年的场景,张庭祥故意将声音放低,营造鬼魅气氛。
      张庭祥的父亲是专为已故的人扎灵屋、扎纸人的手工艺人。父亲常常一边工作,一边给张庭祥讲很多关于这座鬼城的传说。耳濡目染,长期熏陶之下,张庭祥从小就对工艺品产生了非常浓厚的兴趣。
      “我受爷爷和爸爸的影响,从小就喜欢那些工艺小玩意。我爷爷擅长做狗、猫等小动物,栩栩如生;我父亲擅长做家具,锅碗瓢勺什么的,十分逼真。” 张庭祥自豪地说道。
      有一次张庭祥去重庆瓷器口旅游市场考察,听到有人在卖一种叫叶脉画的工艺品,一下子引起了他的注意。
      张庭祥坦言:“我觉得能在叶脉上做画是件非常稀奇的事,当时就买了两张叶脉画。拿回家仔细一看,才发现根本不是叶脉画,是假的。”那一刻,张庭祥非常失望。
      
    将鬼文化搬进叶脉
      叶脉画最早可以追溯到东汉时期的贝叶画,是一种非常古老的手工艺品。古时候,一些文人将经文诗句写到叶子的叶脉上赠送给友人,以表达自己的感情。应该说叶脉画是一件非常珍贵的工艺品,假的叶脉画让本来以为如获至宝的张庭祥失去了高兴的理由,甚至有点恼火。
      张庭祥盯着手中的假叶脉画,呆了半晌,脸上居然转怒为喜。原来假叶脉画突然提醒了张庭祥,如果自己能做出真正的叶脉画,把丰都鬼城悠久的历史和神话传说通过叶脉画的形式表现出来,肯定是非常不错的工艺品。
      出于对工艺品的热爱和市场前景的看好,张庭祥决定将这门古老的工艺重新复活。
      张庭祥给了自己充足的信心:“在叶脉上面写字作画是件相当了不起的事情,如果再把闻名世界的鬼城鬼文化搬过来,两者结合,相得益彰,整个市场潜力将无法估量。”
      这个设想无以辩驳,只是当梦想照进现实,有阳光,也有风雨。
      张庭祥开始进行叶脉画的研究。他倾尽所有,把之前做生意挣到的钱全都投到叶脉画的研制当中,可是一次次的失败,不停地刺痛着他的心。
    “最难的问题在于叶脉的筋和培壤层高差不一样,如果在上面作画,每一张都是从高往低走,图纸反映不清楚,有的呈黑色,有的呈白色,有的又全部流走了,最后出来的图不真实,看不清楚,难度相当大。”张庭祥儿时的记忆,那些曾经伴他成长的老房子,在这些凹凸不平的叶脉上变得模糊了。 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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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无人能识真叶脉
      为了解决叶脉本身不平整的问题,张庭祥想过很多办法,最终他想到也许能用熨斗把叶脉熨平。
      张庭祥的解释为:“有些叶脉过于潮湿,有些叶脉的筋和培壤层高差不一样,经过熨斗一熨平,就能把这两个问题解决了。”
      试验结果证明,这种方法完全行得通。张庭祥高兴地跳起来,他当过兵,此刻好像又找到了当年打仗攻下山头的感觉,心里头顿时变得敞亮。
      助手陶子见证了这个温暖时刻:“当时张总激动地和厂长紧紧拥抱在一起,我在一旁也特别地感慨,泪流满面,付出那么多,现在终于有回报了,真替他高兴。”.
      通过张庭祥公司上上下下的努力,这种似乎只是文字中还有记载的传统工艺,在他们的手中又重新复活了。张庭祥儿时记忆里的那一栋栋老屋,似乎又重新在叶脉上耸立,脉络间的纹理纪录着鬼城斑驳的历史,这一切让张庭祥兴奋不已。
      张庭祥将丰都过去的老房子、鬼城的神话故事作为主要题材绘制到叶脉上,而用于作画的树叶,就是丰都最常见的黄桷树的叶子。在名山的天子殿也就是神话故事中阎王殿外就有这么一颗黄桷树,用黄桷树的叶子作画,这给张庭祥的叶脉画又增添了一份鬼城特有的神秘感。
      可张庭祥万万没想到,就在他沉浸在成功的喜悦中没缓过劲的时候,一件事又把他狠狠地摔入了谷底。
      有一天,一个小女孩到张庭祥的店里来买东西,墙上挂的一幅幅精美的叶脉画让小姑娘目不暇接。
      陶子回忆说:“我立刻上前向小妹妹介绍说,这个是真实的叶脉画,不是粘贴的。听完她犹豫了一会儿,不过最后还是很高兴地买了一张。没过多久,小女孩被她的母亲领着找回来了,她母亲质问我,你这是什么画啊,我以前买过都是骗人的,都是粘贴的,说完当场把画撕了。”
       这一幕正好被在店里巡视的张庭祥撞见,他的心好像被人狠狠地揪着,疼到不能呼吸。“因为以前上过当,买过假叶脉画,所以现在即使是真货,也没人敢信了?” 张庭祥感到无比心酸。
      
    身无分文从头来
      叶脉画从市场考察到试验再到最后成功,张庭祥花了将近一百万元,他把所有的积蓄全部花完了。本来以为自己总算是熬出头了,好日子终于来了,可这个时候,张庭祥才发现这条路的尽头原来是一面冰冷的墙。
      张庭祥心里算了笔账:“如果要把这个产品推向国外和国内,做大做强,至少要一百万至两百万左右,才能把整个市场打开。”
      可这个时候的张庭祥已经身无分文,本以为叶脉画面市很快就能收回成本,可如今又要面对更大的投资。张庭祥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,心里没了办法。
      “张总把自己关在屋里,我们员工给他打电话也劝说不了,他好像要放弃了。千辛万苦设计出来的东西,不被人们认可,可想而知那种打击有多大。”助手陶子善解人意地分析。
      张庭祥想了一整天,滴水未进。市场太难做,他是想过放弃,可他更明白,如果自己真的放弃了,跟着自己辛辛苦苦拼了这么长时间的员工就都得下岗,而且他想要传扬鬼城文化的梦想也就泡汤了。到底该怎么办?
      “既然叶脉画的名气打不起来,那我就换个方式在这叶子上面做文章。” 张庭祥突破了常规思维方式,冒出了要在叶子上刺绣的大胆想法。
      于是他花钱花时间,把招来的绣娘送出去培训大半年。与此同时,他还从网上得到了一个令人无比兴奋的消息,从国内到国外,从古至今还没有人想过在叶子上刺绣,那说明这块还处于空白期。
     
    八个绣娘五个辞职
      送出去的绣娘都已经学成归来,虽说眼下还没成功,但张庭祥坚信成功只是早晚的事。兴奋的热度还未完全散去,又冒出一件令张庭祥彻底死心的事情。
      由于在叶脉上刺绣难度特别大,三个月过去了,八位绣娘没有绣出一幅像样的画。一次次的失败,不但打击着张庭祥的心,也同样打击着绣娘们的心。一个星期,连续有五个绣娘放下了绣花针,离开了张庭祥的公司。
       “我的眼泪叭叭地往下掉,我极力挽留她们,我说我知道你们也挺难的,但是你们可不可以再考虑一下,希望你们能留下来。但她们没有回答我的话。”助手陶子无奈地述说。
      屋漏偏逢连夜雨,面对如此惨状,张庭祥几乎绝望,特别是第五个绣娘走后,他忍不住掉下了眼泪。
      “张总对我说他心里特别难过,特别伤心,不想做了。当时我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,只是告诉他,留下的那三个绣娘,已经表了决心,一定要把叶脉刺绣做成功。”陶子只能如此安慰张庭祥。
      上天总是在跟张庭祥开玩笑,每次希望冒泡的后面,总会跟着一次致命的打击,这一切就好像冥冥中早已经安排妥当,就等着他去品尝这急转直下的痛苦滋味。
      张庭祥不明白,藏在他心底用传统艺术重现古城历史的心愿怎么这么难实现?是自己修行没到,还是这就是一件痴人说梦的事。张庭祥迷茫了。
     
    梦想已经照进现实
      就在这个时候,有一个人又让他重新拾回了信心。“其中有一个叫徐晓燕的绣娘,个子瘦瘦的,长的挺漂亮,她居然刺绣成功:” 张庭祥万万没想到,原来只是个品酒员的下岗女工竟然给他带来如此大的惊喜。
      绣娘徐晓燕述说了当时的经历:“一开始是绣一次失败一次,心里也很沮丧。但为了不辜负大家的期望,我每天就关在屋子里不停地绣,发誓一定要把它绣好。”
      为了能够绣出叶脉绣,徐晓燕整整一个星期除了拿针线什么也没干,每天研究怎么才能在这薄薄的叶脉上绣出美丽的图案。
      当她把绣好的第一朵梅花送到张庭祥面前时,张庭祥除了用再次跳起来表达他无比喜悦的心情外,别无他法。
      张庭祥终于苦尽甘来:“叶脉刺绣在我国还是个空白,目前市场上只有我们公司生产叶脉刺绣,市场前景非常大。对于那种比较大、图案比较好的叶子,一张最高卖到1200,最小的都要卖500,叶脉画进入市场后,已经让我们公司走出了困境。”
      长江水将那座充满了神秘的丰都古县城珍藏起来,可是对于那些至今还时常会想起老城的丰都人来说,也许在张庭祥的叶脉画上,还能找到过去的记忆。这一片片薄如蝉翼的叶脉不光是一件件精美的手工艺品,更是他们重拾旧梦的好地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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